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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生缘(十色)(全本)-15
水色——32
我在三姨姥家的幸福生活一直过到快到春节的时候,突然大舅汪来宝和舅母朱凤琴来到了三姨姥家,说是乡里领导说,镇里领导要带县里领导亲自来慰问我这个特殊的“五保户”孤儿,可是乡里听说我大舅把孩子给送走了,就跟我大舅急了眼,说这不是要让乡里和镇里的领导坐蜡吗!人家县里领导带着电台、电视台还有报社的记者来了,到了咱们乡,没看见“五保户”孤儿,扑了空,你说,后果得多严重吧!
副乡长就受乡长的委托,到汪来宝家去做工作,无论如何也要在县里领导带记者来之前,把“五保户”孤儿给接回来,这是“政治任务”,必须完成。
副乡长到了汪来宝家一说,汪来宝没意见,朱凤琴却说:“接回来行,可乡里得答应给我外甥女批块宅基地,还有建房费——我外甥女都独立成户了,还能一辈子住我这儿呀!”
副乡长听了就说回去跟乡长商量,很快就有了答复,说行,宅基地这就给划,建房款,过完春节就到位。朱凤琴听了就不干,说政府也有骗人的时候,必须要等钱到位了才能去接人。时间不等人哪,乡里就紧急筹集了建房款的一半,由乡长亲自给送到了汪家,朱凤琴才算勉强答应了,不过还是当场让乡长打了白条儿,写明过完春节、最迟到来年春天,建房款全部到位。等什么都办妥了,朱凤琴还提出让乡里出车去接人。乡里就派出了乡长的吉普车,拉上汪来宝和朱凤琴,急三火四地赶到了三姨姥家。
其实,朱凤琴并不是为了我才跟乡里争宅基地和建房款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离开她家之后,她的娘家人知道了,她父母臭骂了她一顿不说,她的兄弟朱凤革也说她是猪脑子。
她兄弟朱凤革说:“你咋能放走了‘财神爷’、‘摇钱树’呢!那个小丫头啥待遇都没有的时候,你都养活了她五六年,等她成了‘五保户’了,你反而把她给赶跑了,你说不是你脑子里长虫子了还是什么!”
朱凤琴听了还不服气呢,还说:“她是‘五保户’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凤琴的兄弟朱凤革就说:“要不怎么说你是猪脑子呢,她是‘五保户’,可是她太小,她就住在你家里,你说,她的‘五保户’不就等于是你的‘五保户’呀;再说了,她的宅基地和建房款下来了,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啊。”
朱凤琴就说:“宅基地是她的,给了钱,建了房不也是她住吗,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朱凤琴的兄弟朱凤革就说:“你呀你,你简直连猪脑子都不如了——她才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切还不都由你们大人来操作呀,盖了房子她一个人能去住哇,不是还得住你家里吃你做的饭哪!”
朱凤琴听了就说:“是啊,我就是受不了她天天吃我的饭!”
朱凤琴的兄弟朱凤革就说:“哪大哪小哇,她天天吃你的饭,你就可以天天使用她的房子呀!”
朱凤琴就说:“她的房子?我怎么使用?”
朱凤琴的兄弟就说:“怎么用不行,你租出去也行,你当仓库也行;别的都不干,你在里边养鸡养鸭,养蝎子、养蚂蚁、养狗熊……你说你养点什么不行吧——现在别人都愁找不到地方干点儿啥呢,可是白给你个地方你却不要了……你说你傻不傻吧……”
当时由于朱凤琴还一时转不过弯儿,下不来台,也就没马上来接我回去。等到春节前,乡里听说镇里和县里的领导是对我这个“五保户”孤儿慕名而来,点名就要看望和慰问我这个很特别的“小人物”,以此来扩大他们帮孤助残的政绩的时候,朱凤琴可算得到了机会,死皮赖脸地跟乡里要下了宅基地和一半的建房款,而且一刻也不耽搁,就来亲自接我回去。
三姨姥听了他们的来由,就来到我跟前,蹲下来问我:“汪汪啊,你自己愿意回去吗?”我当然是立刻使劲摇头说不愿意。
可是三姨姥却说:“不对呀孩子,你得回去,也必须回去,不为别的,就为你能名正言顺地回去上学这一点,你也得回去。”
三姨姥说完,就转过身去对汪来宝和朱凤琴说:“孩子本来是不愿意回去的,但我还是劝她回去;孩子为什么不爱回去,你们心里也都明白原因;你们也看见了,孩子来的时候瘦得像个非洲难民,经过这小一年的调养,你们也看见了,基本有个人模样了,像个新社会的孩子了;现在你们要把她给领回去,我不阻拦,不反对,可我要约法三章,谁要是违背了,谁要是不遵守,那我立刻就把汪汪给接回来。”
三姨姥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的约法三章是:一,回去后必须立刻给她办入学手续,保证她成为正式的学生,而且不得辍学;二、不得再打骂和虐待孩子,要把她跟你们自己的儿女一样看待,要让她睡炕头,要给她穿新衣,要给她吃饱饭;第三,要定期——三个月,或是半年吧,把汪汪送回来给我看看,我要是认可了,就让你们再带回去,要是发现不对劲,我就留下她,要是你们到时候忙或是特意没送她回来给我看,那我就去看她,只要孩子说出了你们对她的不是,拿出了你们虐待她的证据,那我就对你们不客气……”
三姨姥缓了一会儿又说:“既然汪汪这个孤儿,连县里的水书记都知道了,你们也就该好自为之,检点自己,别再做那丢人现眼甚至伤天害理的事来——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你对她怎么样,从哪都看得出来——你们要是能同意我的约法三章我就放人,你们要的不接受,那就请回吧。”
汪来宝就去看朱凤琴,朱凤琴立刻就满脸堆笑地说:“看三姨说的,像我们都是恶魔一样!我们也是人,也有感情,三姨说的话我们都记在心上了,要是有一样没做到,三姨只管惩罚我们就是了。”
三姨姥听了就说:“其实我不想惩罚你们,因为到了惩罚的那一步,说明一切都成了既成事实,孩子的罪已经遭完了;所以最好是你们恪守诺言,一切都防患于未然,这样大家都愉快,都好过……”
这时候汪来宝说话了,他说:“三姨放心吧,有我呢,我会把握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必要的话,我就拿命来担保。”
三姨姥听了就说:“那就好,那就好……”于是我就坐上了那辆吉普车,三姨姥打了一个大包袱、里边放了我的四季衣服,还打了个小包袱,里边放了些我爱吃的坚果、水果和布娃娃等玩具——这两个包袱大概就是我人生最初的行李吧——
我就紧紧搂着这两个包袱跟三姨姥告别。我尽可能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怕我的泪水挡住我多看几眼亲爱的三姨姥的视线,可是无论如何我也控制不住那依依惜别的泪水喷涌而出,让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吉普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有一种魔力突然从我的头部盘旋而升,胁迫我的知觉跟随它旋转,仅仅几秒钟,我就开始或完成了我人生的第一此眩晕,那根深深地从我的囟门**我的脑海的缝衣针,在我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告别中,突然扮演了一个劫持者的角色,它将我无情地打晕,它让我失去了感知,失去了辨别一切的能力,它让我瞬间就昏厥在了我那两包三姨姥馈赠赏赐给我的行李中间,失去了向改变了我一生命运的三姨姥,挥手告别的起码礼貌——
不过后来三姨姥说:“那次告别,我以为你恨我呢,我以为你恨我不该让你回到那个坏女人的手里呢……”
而当三姨姥知道我其实是眩晕导致的晕厥后,才知道我是一个感情多么丰富饱满的孩子……
水色——33
吉普车开动有十几分钟我才自动地醒了过来。我发现汪来宝和朱凤琴并没有在意或是发现我的晕厥;我当时还以为那就是别人说的晕车呢,以为也许人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吧。
这时我透过吉普车污浊的挡风玻璃,就看见了路两旁冬日里凋敝的风景,那些**裸的树木和其他植被都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偶尔有一两只无处觅食鸟儿在冰天雪地里仓皇飞蹿,天边的乌云压得很低,就像有一场特别大的暴风雪即将来临……
吉普车里,朱凤琴坐在副驾驶坐上,嘻嘻哈哈地跟司机说笑。那个叫“二狗子”的司机长得粗壮年轻,愣头愣脑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跟朱凤琴说笑的时候,总是厚颜无耻,口无遮拦。我大舅讨厌至极,但又无法制止,就跟我说这说那,来消除他们粗俗的玩笑给我带来的不良影响。
“听说你都认字了?”大舅汪来宝问我。
“认得不多。”我小声回答。
“自己的名字会写了吧。“大舅关切地问。
“连大舅的名字都会写了。“我有些自豪地说。
“等回到家,一定写给大舅看。“大舅汪来宝亲切无比。
“我现在都可以用手指写在大舅的手心里。“我急于表现出来。
“那就不用了,大舅怕你给写痒了,胳膊抽筋儿……“大舅像在逗一个小孩子。
“那我就等会到家里给大舅写吧。“我对这个话题特别认真。
“想上学吗?”大舅靠我很近转了话题问我。
“想是想……”我的声音更小了。
“想就上嘛,回去大舅就帮你上。”大舅说得那么轻松和慈祥。
“我真的能上学吗?”我抬头睁大眼睛问大舅。
“当然能了,为什么不能呢?”大舅的脸上有了宽慰的笑容。
“我是怕……”我用眼睛暗示大舅可能舅妈不能同意。
“怕什么怕,你的孤儿,上边有政策,你必须上学,不上学人家政府还不让呢!”大舅说得胸有成竹。
“那我就信大舅了。”我的声音还的很小。
“到什么时候你都要信大舅,大舅一定为你撑腰……因为政府还给大舅撑腰呢……”大舅汪来宝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用眼睛使劲看了一眼一直跟“二狗子”打情骂俏的朱凤琴。
听了大舅的话,我那颗小小的心脏格外兴奋地跳了又跳,如果真的能上学该有多好啊,一想起那些正式的学生坐在教室里上学的样子,我就羡慕得直流口水。也许这回我真的可以上学了,可以有自己的书包,有自己的座椅,有自己的学籍……我想得都有些头晕了,我都不敢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生怕这一切突然就消失了,就不兑现了……
然而严酷的现实不是根据我想不想,和想到什么程度来转变的,更多的时候现实被人为地设置了诸多障碍,让那些弱者无法轻易地逾越……
吉普车过水库的时候,朱凤琴竟然更肆无忌惮地大声对“二狗子”说:“我外甥女她妈,就是投这个水库自杀的,人没捞上来,可能都喂鱼了……”
汪来宝听了就老大反感地说:“你当着孩子的面儿提这些干啥!”
朱凤琴就更提高了声调说:“怕啥,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儿嘛!”说着,她就又跟司机讲起了我母亲当年如何如何“倒贴”知青的事儿,听得那个粗俗的“二狗子”一次次淫亵地暴笑,听得汪来宝一阵阵地无奈……
吉普车到了当年知青也是现在司机们约定俗成的“撒尿”的地方,“二狗子”就将车停了下来,然后大声说道:“该撒尿了,都下车撒吧。”
我大舅汪来宝就说:“我出门,头天晚上就不喝水了,怕的就是撒尿麻烦——我不尿。”我大舅又问我说,“你有尿吗?”
我就小声说:“三姨姥也说要出门儿,少喝水,我也没有……”
听了我和汪来宝的对话,朱凤琴就撇着嘴说:“看你们活的真累,不敢喝水不敢撒尿的——‘二狗子’,走,他们没有,咱俩去撒!”
说着就打开车门,也没走出几步,就她蹲着,“二狗子”站着,两人也不避讳就哗啦哗啦地对撒起来。他们的尿泡还长,长的就想永远也撒不完一样,最后哗啦声停了还没算完,隔一会儿又哗啦了一阵才算泄洪完毕。
俩人尿完还不急于回到车里,朱凤琴提上裤子就急于跟“二狗子”讲汪来香当年在这个地方多次“撒尿”的情景,特别还崛起屁股学着当年汪来香撒尿的样子,动作及其下流恶心,朱凤琴声音也淫亵亢奋,听得“二狗子”笑声都瘆人……最后是我大舅汪来宝探过身去使劲地按了喇叭,他们才戛然而止。
回到车上朱凤琴还说:“催什么催,又不是去奔丧,撒个尿也不让撒痛快了……”说着,使劲关上了车门……
颠颠**,坎坎坷坷,快天黑的时候终于到家了。进了屋朱凤琴二话没说就将我的两包“行李”给没收了。汪来宝就说:“那是三姨给汪汪的,你收起来干什么?”
朱凤琴就说:“我不给她收起来谁给她收起来,她既然回来了就得听我的安排!”
汪来宝听了也不想跟她吵,就对我说:“你要是需要包袱里的东西就跟大舅要,大舅给你往回拿。”我信任大舅汪来宝,就点头同意了。
晚饭做得很“丰盛”,我吃饱了朱凤琴还说不行,还要再多吃一碗。我大舅汪来宝就说:汪汪都说吃饱了,你怎么还逼她吃呢!“
朱凤琴就说:“以前不是总说我不给她吃饱吗,这回我可不想再落下那个名声了——吃,今天你一定要给我吃!“
汪来宝见了就夺过饭碗说:“你这个人有病啊,她说吃饱了就是吃饱了,你再让她吃就是难为她——你别忘了你对三姨的承诺!“
朱凤琴听了就说:“我就是听了三姨的话,才让她吃得饱上加饱的呀!“
汪来宝听了就说:“不用饱上加饱,饱上加饱那就是撑着了!“
朱凤琴听了才理屈词穷地说:“唉,你们姓汪的可真不讲理,是饿了也不行饱了也不行,真是不好伺候哇……“说完还把碗给摔得叮当山响。
?
水色——34
到了晚上睡觉,朱凤琴真让我睡在了东屋的炕头,让撅着嘴的汪洋睡在了炕梢。可是我刚钻进被窝就发现炕席滚烫,根本就躺不下去。
我就赶紧穿上衣服来找大舅。汪来宝就过来一看,灶坑里还在加劈柴烧炕呢!汪来宝又到东屋的炕头一摸,都烫手了,新铺的炕席也都被烘得发红了,要是再烧下去,非着火不可!汪来宝就回到灶坑,把劈柴赶紧撤了出来,用水浇灭。
这时候朱凤琴从外边回来了,就冲过来问:“你这是干吗呀!”
汪来宝就反问她:“你这是干吗呀!”
朱凤琴就说:“汪洋睡炕梢,我怕她冷!”
汪来宝就说:“那你也不能把炕头给烧起火了呀!”
朱凤琴就说:“怎么会起火呢——你见谁家烧炕起火啦!”
汪来宝就大声说:“起不起火你自己去看!”
朱凤琴就冲进东屋去看,看见已经焦煳的炕席,才没了话说。但还在强词夺理地辩解说:“我就是怕汪洋在炕稍冷……”
汪来宝就说:“别找借口了,还是让汪洋睡炕头,汪汪睡炕稍吧。”
朱凤琴就特意大声按说:“那怎么行,要是让你那个三姨知道了还不得惩罚咱们哪!”
汪来宝就说:“那也比你把炕席给烧着,把人给烤煳了强!”
朱凤琴这才没话说了,使劲地瞪了我一眼,悻悻地走开了……于是,我就还是睡我的炕梢,汪洋就还睡她的炕头。
第二天乡里的领导真的领着镇里领导带来的新上任的团县委的领导来了。尽管只是走走形式地看看问问,说了些官话、空话甚至废话,可是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对上级领导们的形式主义视察有了特别好的印象,因为要不是他们为了自己的政绩,做出个关心群众疾苦的样子来给群众看看,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拿着国家给的政策和资金来走访慰问一番,我这个生活在猪圈里的孤儿,还不知道要在寒冬腊月里冻饿到何年何月呢!
那些前呼后拥、红光满面的领导和随从们边拉着汪来宝的手嘘寒问暖,边尽可能地将面庞朝向摄像机或照相机。等到县里领导将带来的特地赠送给汪来宝的崭新的轮椅的时候,镁光灯和新闻灯就更是耀眼夺目地闪烁了!县里的领导在跟大人们表演完亲切关怀后,还对汪来宝和朱凤琴的两个肥头大耳的孩子关怀备至起来,问他们识了多少字,会不会背唐诗,上没上学等等。
汪洋和汪海也都会来事儿,专跳领导们爱听的说,爱看的样子表现,逗得领导们都像舞台上的话剧演员一样哈哈地大笑,现场洋溢着无限欢乐祥和的气氛。这时候就有更多的镁光灯在频繁闪烁,那些溜须拍马的秘书或记者们绝对不会错过那特别上境精彩瞬间。
正当大家都沉浸在那种刻意营造出来的欢乐场面中的时候,有位次要领导无意间发现了缩在角落里的我,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喊道:“这就是县里新批准的那个‘五保户’孤儿吧!大家的目光、神经和注意力就一下子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那位新上任的团县委书记就众星捧月地被簇拥到了我的跟前,见我一副拘谨、害怕、瑟缩的样子,就如弥勒佛一样慈祥地笑了,然后就伸出手来抱起我——大概经过他目测,我的身体肯定没有像汪洋或汪海那么沉重,而且他这次出来,要是没有一幅亲切地抱个贫困的孩子的镜头,无疑是一种遗憾……
他轻而易举地就抱起了我,在镁光灯和新闻灯的照耀下,他问我:“吃得好吗?”我就点头。他又问我:“穿得好吗?”我还是点头。他接下来就问我:“上学了吗?”我听了当然就摇了摇头。他就问我:“你几岁了还没上学呀?”我这才说了两个字:“八岁”。他又问:“为什么没上学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又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水书记就立刻去看镇长和乡长,镇长和乡长又立刻去看汪来宝,汪来宝又立刻去看朱凤琴。这就把朱凤琴给看毛了,她的脸胀得像猪肝一样紫红,啊啊哈哈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立刻冲过来,从那位姓水的年轻的团县委书记的手里将我抢过去说:“我这个外甥女呀,长的小,上学怕别的孩子欺负她,也就没让她上,不过来年,来年肯定让她上学,让她上学呀……”
水书记听了就像做报告地说:“这孩子是个孤儿,我们更要把党的温暖、国家的政策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让她充分地体会到;光给她吃饱穿暖还不够,还要让她上学,让她识字,让她受到九年的义务教育;这是国家的一项国策,这是关乎到下一代人身心健康成长的大工程,我们一定要从教育抓起,从娃娃抓起;我们各级领导,千万要重视呀!”
水书记讲完就叫他的秘书说:“去,你现在就坐我的车去镇里的商店,给这个孩子买个漂亮的书包,里边一定再装满各种学习用具;对了,再买个漂亮的文具盒,里边也要装满铅笔、钢笔还有橡皮擦儿……”
水县长的秘书答应着,立刻就出发去买水书记说的那些东西去了。在场的人似乎都被水书记的话语和举动给感动了,汪来宝更是激动地竟扑通一下子单腿给水县长跪下了,还哭着说:“好官哪!清官哪!”就差喊水书记万岁了。水书记就赶紧扶起了他,还说:“我们就是人民的公仆,就是要为人民服务,就是要为百姓做点实事……”
大概没用了半个小时,水书记的秘书就跟水书记的车跑了回来,把一个花花绿绿,鼓鼓囊囊的书包递到了水县长的手上,水书记接过来,拉开拉锁看看里边的各种本子和文具盒,然后满意地拉上,就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就像从三姨姥家回来时抱那两个包袱一样,紧紧地将那个书包抱了个满怀,情不自禁地说了声“谢谢”!水书记听了就笑了,他对大家说:“大家给我见证,这个孤儿上学的事就由我来一包到底,需要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来承担,包括上高中,上大学!”
在场的人听了,就都给这个年轻气盛的团县委书记鼓起掌来,大概摄像机此刻也给水书记推了个春风得意的特写镜头吧——我因为紧紧地抱着我的新书包所以没能给水书记鼓掌,但在我心里却将为他鼓掌终生……
过完春节,学校一开学,我就上学了,由于我在三姨姥家当过旁听生,有了一些基础,所以一入校,我就直接念了三年级。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在我上学的问题上,朱凤琴没再敢难为我。
水书记给我的那个书包,她也只是在心里觊觎,但没有像扣留三姨姥给我的那两个包袱一样,给无情地剥夺去;于是我就整天跟我的书包形影不离,走到哪里就背到哪里,就连睡觉都用后背靠着它。
也许那个书包在我人生的旅途上,才算作最早的行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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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35
从那以后有那么两三年,朱凤琴在衣食住行等生活方面没再怎么克扣和刁难我。
宅基地的另一半钱乡里很快就兑现了,朱凤琴就跟他的兄弟朱凤革张罗着,在离汪来宝家不远的乡里批的宅基地上,盖起了一套漂亮的三间大瓦房。朱凤琴反复强调,四处游说,宣扬乡里给的建房款只够盖一间房,另外两间,一间是她出的钱,另一间是她兄弟出的钱。这就为后来她无偿使用和霸占那几间房子找到了借口和依据。
新房子很快就盖好了,朱凤琴又四处游说说,我外甥女太小,自己不会开伙,所以为了汪汪这孩子,他们一家就都得搬过来住。她那么说了,也就那么做了。搬家对于我很简单,只要背上我的书包就行了,不像汪洋和汪海有那么多的玩具和行李要搬。
等到了新房子,还是延续在旧房子的习惯:汪来宝和朱凤琴带着汪海睡西屋,我跟汪洋睡东屋。当然还是汪洋睡炕头,我睡炕梢,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到了十多岁了还是隔三差五地尿一回炕,要是不睡炕头,铺的褥子根本就不能烘干,再说我也睡炕梢睡习惯了。
那个旧房子就交给了朱凤琴的兄弟朱凤革使用,真像他当时对朱凤琴说的那样,他不是把房子租出给了别人就是自己当了仓库,后来还真的养了一阵蝎子和蚂蚁,不赚钱又养了几只孔雀,可是一闹鸡瘟孔雀也跟着死了,家里就留下几根孔雀羽毛。他还不死心,就弄来两头狗熊来养,说是要活熊取胆;养了一年,还真赚了不少钱。
朱凤琴就拿着分给自己的那份钱,坐着“二狗子”开的吉普车跑到城里,给自己装了一只假眼,听说是一只活狗的眼睛,虽然按在她的眼眶里是活的,可是只有个眼的形状但还是看不见东西,平时的时候看上去还顺眼,一到她发泼耍横的时候,那只狗眼就难看得吓人,贼亮贼亮的让人想起了它原有的主人……
见养熊取胆赚钱,朱凤琴和她兄弟朱凤革就扩大饲养规模,将原来的两头一下子扩大到了4头,东屋两头,西屋两头,当然收益也就猛地就翻了跟头。朱凤琴这回得了钱,就去又坐着“二狗子”的吉普车去城里给自己美容,又是祛癍又是纹唇纹眼线,还给头发烫了个**浪。描眉画红地从城里回来,一进门,吓了汪来宝一大跳,险些把拐杖给扔掉,适应了好几天才敢正眼看她。
经过两年的养活熊取胆叫朱凤琴和她的兄弟朱凤革尝到了甜头,到第三年就再扩大饲养量,将狗熊的数量猛增到了8头:东屋4头,西屋4头。到了年底一算账,效益又翻了两个大跟头,就连淘汰的那两头已经无胆可采的狗熊时,8只熊掌就卖了可观的一笔钱。朱凤琴的钱分的就更多了。这回她有了钱,除了进城给自己隆胸、换肤、拉皮以外,还将汪洋带到城里去给割了双眼皮,带了牙套,还顺便去医院治疗她的遗尿症。
到了医院,大夫就问汪洋的生活习惯,别的大夫都没说什么,听到汪洋总是睡热炕头,就立刻纠正说:“不能再让她睡热炕头了,因为那样会让她产生依赖心理,觉得尿了也没事,反正能烘干,再加上睡热炕头就会口干舌燥,就得多喝水,长此以往,就恶性循环了。”
朱凤琴就说:“那还能不让孩子喝水,尿了炕在尿窝里沤一宿哇!”
大夫就说:“必要的时候也得让她不舒服几回,这样她就没有了依赖心理,再加上药物和大人定时叫她起夜,养成了良好的习惯病也就好了。”
听了大夫的话,朱凤琴回来别的没先做,最先做的就是把我给撵到了被汪洋常年遗尿给尿得臊气熏天的炕头上,然后还给了我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夜里12点务必要叫汪洋起一次夜。
头一天晚上我哪还能睡得着哇,那一股股的臊味儿呛得我呼吸都困难,到了12点我就叫汪洋起来撒尿,可是已经晚了,她已经痛快淋漓地将一泡大尿给尿到了我一直保持清洁的炕梢上!汪洋怕她妈第二天骂她,就逼我回炕梢,她回炕头好给烘干。我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说下句,占下风,甚至逆来顺受,所以只能听她的。
到了第二天,朱凤琴一早就过来,想听到一个胜利的捷报,可是却看见汪洋又睡在炕头,还尿了炕,就过来揪起我来说:“你是怎么搞的,叫你睡炕头你又睡了炕梢,叫你叫她起夜,是不是也给忘啦!”
我听了也不想辩解什么,就默默地去看汪洋,可是这家伙却一点儿德行也没有,根本就不为我说一句话,好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害得我又被朱凤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给臭骂了好一阵,后来是大舅汪来宝来了,大声说:“是你女儿尿了炕,怎么还骂别人哪!“朱凤琴才停止骂我,将矛头转向了大舅汪来宝。
“要是她能及时地叫汪洋起床,也就不会尿了!“朱凤琴还在强词夺理。
“还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吧!“大舅汪来宝实在看不下去了。
“找什么原因!事先她要是不答应叫,我就自己来叫了,可是她答应了叫还不叫,这不是撒谎坑人吗!”朱凤琴还是说自己的理。
“你怎么总是把自己孩子的错强加到别人身上呢!”大舅汪来宝据理力争。
“强加什么啦,强加怎么啦!我供她吃供她喝,到头来,让她帮满叫叫夜就算强加她啦!”朱凤琴哪有服软的时候。
“你供她什么啦,都是政府给她的待遇!”大舅汪来宝的声调提高了八度。
“政府给她米她生吃呀,政府给她布她披着呀,政府给她钱她会花呀……”朱凤琴的声调提高了一百八十度!
见朱凤琴就要燃起战火了,大舅汪来宝就又采取了回避政策,为的是避免一场无休止的战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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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36
这个汪洋,从小到大她就没对我好过,从来都不把我当姐妹看待,好像我连她家的猪狗都不如,永远对我都是鄙夷、讨厌和欺侮。
等我从三姨姥家回来,特别是水书记来过之后,我逐渐提高的身份和地位叫汪洋好生嫉妒,本来在水书记给我卖了书包之后,朱凤琴特地给她卖了个比我的更漂亮的大书包,可是汪洋似乎还是觉得是我抢了她的什么荣誉或是利益,对我就更加冷淡和仇视。
过完春节大舅汪来宝送我去上学,学校考虑我刚上学,谁也不熟悉,就把我分在汪洋的班里,而且还跟她同桌。这就把她给讨厌得像身上长了牛皮癣,浑身不自在。别的同学知道我是孤儿,都在各方面关心我、帮助我、照顾我,可是身为亲属的汪洋,不但不能像姐妹一样地跟我相处,还变着法地坏我。
后来连老师都看出来了,就把我跟她给调开了。可是那也没算完,她还是到处跟别人讲我是怎么跟猪争食的,是怎么跟猪睡在一起的,还有怎么吃河滩泥和墙皮土的,还有身上头上是怎样生虱子的。讲完了我还不算,还讲她从她妈妈朱凤琴那里听到的关于我妈妈汪来香的“丑闻”,从马知青讲到毛驴车,从扬知青讲到“撒尿”,从牛知青讲到水库,从“大烟袋”讲到“草垛”……
讲得让她的那些听众像听田连元的评书一样都上了瘾,后来都没什么可讲的了,还强烈要求她讲。汪洋也就开始胡编乱造了,有的没的就都往出编,有时候编得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简直都不能自圆其说了,可她还是要演绎下去,编造下去。
最后讲得实在没边没沿了,她的那些听众也就不再信她的了,尤其是更多的同学都同情我的身世,渐渐的就都离开了她这个爱扯“老婆舌”的人,转而跟我成了真诚的朋友。这就让十来岁体重就达到我的两倍,足有一百二三十斤的汪洋有些气急败坏了,回家就向朱凤琴告我的歪状,反而说我跟同学说了她的坏话,甚至说我讲了舅母朱凤琴的“丑闻”。
朱凤琴当然就不能饶过我了,打我她是不敢了,可是骂声却总是不绝于耳。
渐渐的我也就习惯了她们娘俩的德行,对她们行为视而不见,对她们的中伤充耳不闻。倒是我大舅常常听不惯,出来给我解围,甚至用对骂,来遏止朱凤琴也包括汪洋对我的欺侮。
在学习上本来我比汪洋晚上两年学,可是由于我专心学习,热爱学习,不到半个学期,我的学习成绩就远远地超过了汪洋,老师竟在课堂上说,让她向我学习,同时让我回到家里能够帮助她。汪洋听了几乎气哭了,将书包里的十来支笔,不管是钢笔还是铅笔,都咬牙切齿地给掰折了,橡皮也都用锋利的指甲给掐成了粉末……
到了期末,我得了三好学生的奖状,她到了回家的半路就非要在桥上让我拿出来给她看不可。我也拗不过她,就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了她,可是她接过去,连看都没看,就往空中一抛,让风就将我平生得的第一个奖状,飘落到了河里……
河水悠悠,无情地将我崭新的平生第一个荣誉给漂走了……我就边哭边沿着河边磕磕绊绊地去追,汪洋却站在桥上,将她的一身肥肉笑得上下乱颤……
……大青河,1990年的大青河,你一定会永远记得一个无助的小姑娘沿着你的河边执著地跑了十几里,就为了要捡回她平生得到的第一个荣誉,可是你流得那么悠然,流得那么湍急,流得那么从容,流得那么无情……你无论如何都不肯稍作停留,将我小小的荣誉归还给我……
我就坐在你的河边哭了,我就将我的眼泪落在你的河床上了,我就那样孤苦地呆坐在你的河边不愿意回家了……
后来是汪来宝坐着副乡长家的拖拉机沿着河边开出十几里才找到了哭成个小泪人儿的我,将我抱上车,拉回家去……
我因此就病了好几天。汪来宝狠狠地批评了汪洋,还去学校跟校长说明了情况,校长就让有关人员又给我补发了一个三好学生证书,让汪来宝给我带了回来。
我抱着那个失而复得的小小的荣誉,悲喜交加地边笑边流眼泪,我就在心里说,妈妈呀,我的妈妈呀,你在天上看见我的荣誉和委屈了吗?你在那个我永远都无法想象的地方感知到了你的女儿为你争得的荣誉了吗——妈妈呀,你的女儿上学了,你的女儿是三好学生了呀……我的病第二天就好了,我又打起精神上学去了。
那之后汪洋对我收敛了许多,但她对我的敌视从来都没停止过。后来搬进了新房子,本来我觉得那是乡里给我批的宅基地,给我出的钱盖的房子,我不求多,给我个炕头就行吧,可是规矩还是由朱凤琴来定,上句还是由汪洋来说,炕头还是由汪洋来睡,属于我的,似乎只有水书记给我的那个书包和里边的书本文具。
再后来朱凤琴的心思都用在跟她的兄弟在旧房子里养这养那了,我的日子反而好过多了,因为没有朱凤琴的淫威,汪洋也就无从狐假虎威了,也就尽量夹起尾巴做人了。等到朱凤琴和她的兄弟养熊养到8头,赚了许多钱,终于想到要给她的宝贝女儿治一治见不得人的遗尿症了。可是她们却把自己的责任总往别人的身上推,根本就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还是汪来宝出来解围才平息了事端。汪来宝先是把炕头那块臊透了的土给扒掉,重新抹上了新的黄土,然后烧了一天,也就上了干。他又卖来一领新炕席,铺在上面,还把一个小闹钟放在我的枕头旁边,教会我怎样对响铃的时间。这样我就可以按时叫汪洋起夜了。
可是汪洋天生懒惰,有时候怎么叫她她都不动弹,明明醒了还装睡,稍一放松她就又睡着了,而且就那么一会儿她就兴许把炕给尿了。虽然渐渐地她的尿炕次数少了,但还是接长不短地要尿上一回;每当她尿了炕,她就要霸道地叫我让开炕头,让她把尿了褥子给烘干。而我就要去睡她的炕梢。
夏天就好了,我就下地在地上的板柜上睡一宿,可是冬天就不行了,板柜上太冷,就只得去睡被汪洋给严重污染的炕梢了。
朱凤琴和她的兄弟养熊到了第四个年头,也就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朱凤琴求财心切,就想把熊的数量再增加一倍,达到16头,谁知道正当他们兴奋异常地预算要是实现了饲养16头狗熊将会带来多大效益的时候,谁也料想不到,临家的孩子淘气,趁人没注意就溜进屋去,去打逗狗熊,狗熊就认生,就不堪屈辱,就冲出了围栏,就咬死了邻家的孩子。
开始的时候,朱凤琴跟她兄弟朱凤革还强词夺理地说:“活该,谁让那孩子去惹畜生!后果自负!”后来人家一经法院,就判朱凤琴和她的兄弟朱凤革负全责,必须赔偿。
没办法,先是在法警的监督下把那几只惹祸的狗熊给了断了性命,然后把那几年赚的那些钱加上买掉了剩下的几头狗熊的钱都赔上还没够。拖了半年人家法院就来强制执行,朱凤琴的兄弟朱凤革闻风潜逃,不知去向,人家就找到了合伙养熊的朱凤琴,逼她替兄弟赔钱。
朱凤琴先是发泼耍赖,后来听说再不赔钱就得刑事拘留甚至进监狱,死逼无奈,就把旧房子给卖了城里来的一个画家,得了钱,还给了人家,这才了结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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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37
旧房子就怎么折腾没有了,朱凤琴的兄弟朱凤革也不知到跑到什么地方谋生去了,朱凤琴就旧病复发,又刁蛮暴躁起来,几乎天天跟汪来宝吵架。
汪来宝就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也就天天往外边跑,不是帮这家修摩托车,就是帮那家修理拖拉机。后来见活儿挺多,副乡长就给汪来宝出主意说,干脆,我出地方,你出技术,咱们开个维修部得了。汪来宝听了也觉得好,就赞同。副乡长还说:“要是以你残疾人的名义办执照还什么都免呢,挣一分钱是一分钱。”
就这样,汪来宝就在离家几里远的乡路口,立上了招牌,开起了机动车维修部。由于后台是副乡长,手续办得也快,生意做得也好。不过汪来宝的全身心投入,也就顾不上照看家了。经常是活儿多活儿急,一连好多天不回一趟家,回来也因为太累就是个蒙头大睡。
这就等于把朱凤琴给“撂荒”了。本来早就红杏出墙,跟“二狗子”勾搭成奸的她,更是有了机会没了遮拦,时常拿着汪来宝在维修部赚回来的辛苦钱,跟“二狗子”出去鬼混。后来可能是俩人到了如胶似漆,旁若无人的境界,朱凤琴竟把“二狗子”领到家里来过夜。先前还是偷偷摸摸的,后来竟不怕别人看见了,大白天也敢拉着手来家里偷情。
有一天在学校,正上课呢,我就突然觉得肚子疼,而且疼得狠厉害,不一会儿还像小便失禁一样地有湿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我就请假跑到厕所去一看,吓得当场就眩晕起来,我发现自己流了很多血!
幸好有个女老师来上厕所,见我惊慌失措,眩晕得几乎晕倒,就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当时眩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位女老师在过来扶住我的时候,就发现我在流血,她竟笑了,她对我说,你别怕,你是来例假了,这是每个女人成熟之后都要来的东西,每个月都有一次,你别怕,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拿卫生巾去……
幸亏遇到了这位女了老师,我才没在女人之初闹出什么尴尬的事来。等那位女老师帮我处理完毕之后,还把我领回教室,悄悄地跟班主任说了我的情况,就让我提前回家休息去了。
我就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走在1993年春末夏初的田野里,那年我已经13岁了,我已经发育成一个有点女人形的大姑娘了,不过我跟同龄的汪洋比起来,发育得还是晚了许多,差了许多。
我是从七八岁去了三姨姥家之后,才逐渐恢复了成长,虽然没有像在三姨姥家那样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待遇,但由于我成了“五保户”,有了自己的物质保障;因此朱凤琴也就没再过于苛刻和刁难,平时有一些奚落和白眼,跟从前的虐待和**比起来,已经好多了,我也就都能包容和忍受了;所以,虽然是粗茶淡饭,但我能吃饱了,而且营养到了我的身体里,也全能消化和吸收了,身体也就长高了,身上也就长肉了,皮肤也就光泽了,头发也就发亮了,就连牙齿也因营养吸收的好而换了一口好牙。
关键是我的营养吸收适中,人也就长得匀称,不像汪洋,食量大,且朱凤琴常单独给她买小食品,还有其他零食,因此就越吃越胖,越胖越吃,最后学校女生最大号的校服都装不下她了。不过她的人高马大也给她带来了仗势欺人的本钱,她跟谁打架,不用抓挠,只要抓住那个人,往身子底下一压,无论男生女生,高年级低年级,都得服输告饶,甘拜下风。
因此我从来不跟汪洋发生正面冲突,凡事都顺着她,让着她。虽说我跟她同岁,可是从长相从气质从她的霸道上看她都像我的二妈一样,她说二我不能说一,她说东我不能说西,她说天我的能说地,她说鸭子我不能说鸡——永远都是她对,永远都是以她为主,以她为先。
好在我已经适应了,好在我自己也长大**了,尽管我所能支配的财产仅限于我的书包和书包里承载的那点儿可怜的书本和学习用具,但我拥有了知识,拥有了身份,拥有了渐渐成熟的女人的身体。
我缓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田野里的风景,细致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里。家里的大门虚掩着,那就证明家里有人。可是我推门进去,却怎么也见不到人影。我就纳闷儿,就东屋瞅瞅西屋看看,还是空无一人,我就有些害怕,心想,家里怎么会没没人呢,大舅汪来宝肯定是在维修部了,可是朱凤琴应该在家呀,她要是不在家也该锁上门哪?
我这么想着,就房前屋后地查勘起来——耳房里没人,仓房里没人,前院没人,后院——我到了后院就听见草垛里有细小的摩擦的声音,还有含混不清的哼哼声,不像是猪,也不像其他动物,那就是人发出的声音了,可是人为什么要发出那样叫人恶心的声音呢?又会是谁在家里的草垛里哼哼唧唧的呢?
我就大声喝道:“谁,谁在我家的草垛里,快给我出来!”我这一喊不要紧,草垛里的哼哼声立刻停止了,而且慌乱中从乱草中一下子冒出两个沾满草沫的人头,我一眼就认出了一个是朱凤琴,一个是“二狗子”!见是他们,我的心里就狂跳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我来不及思辨,赶紧转身就跑,跑回自己的东屋就上炕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我当时道听途说地也通些人事了,知道刚才看见的一定是朱凤琴和“二狗子”在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在做见不得人的丑事。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事偏偏被自己给撞见了呢!这个朱凤琴会怎样来收拾或惩罚我呢?她会轻易地饶过我吗?我想到这些,不但心在狂跳,就连身体也颤抖起来……忽悠一下子,我就一阵眩晕,昏厥过去……
其实我的晕厥只持续了几分钟,等我醒过来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我仔细辨听才听出来是朱凤琴和“二狗子”在依依惜别。过一会儿他们终于分手了。我本以为朱凤琴立刻就会跑进屋来跟我算账呢,可是一等她不来,二等她不来,都到了该吃中午饭了她还是没来。
只是在饭桌上她才问我:“你怎么提前回家啦?”
我就小声说:“我肚子疼,老师就让我回家了。”
朱凤琴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干啥干啥,只是在她回身的时候,我在她的发间看见了一根细长的草叶……
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天都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只是那之后“二狗子”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那种目光刀子一样叫人不寒而栗,所以我见了他总是尽可能地回避。
我的首次例假也来完了,也就正常上学了。
大舅汪来宝说他最近接了个大修的活儿,特别地忙,一瘸一拐地回来一趟,说了几句话,换了几件衣裳就又一瘸一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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